被他唤作“渔老头”的老人,自顾自的检查渔网,检查完了,又将渔网丢到了自己破旧的渔船上。随后将几把渔叉取了出来,一一的擦拭着,那温柔的模样,仿佛不是在擦拭一柄打渔的物事,而是在抚摸爱人一样。
年轻人瞧他不说话,似乎早已习惯了,冲其他渔民打趣道:“娘的,这鬼天气倒是打渔的好天气。喂,渔老头!你又把渔叉当新娘子了?”海边渔村里的年轻人,言语虽粗鄙,xing情倒是不怎么卑劣。离了闹市的喧嚣浮华,渔村里,有着世间仅存的真挚,少有的古朴。
周围各自摇着船桨的老老少少,被一句话逗的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却是将注意力凝聚到了大船上。这不速之客,将小渔村的平静,打破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渔老头终于擦净了渔叉上的血痕,伸出皱纹斑驳的手臂,擦拭着额头的汗滴。那一双污浊的眼眸,早已在riri夜夜的风刀霜剑里,消失了清澈与躁动。
年轻人似乎很崇敬渔老头,忽然笨拙的拘束起来,问道:“渔老头,你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又是什么意思?利来利往,难不成,咱小渔村里,还有皇帝想要的东西?小时候跟着我爹爹去扬州送鱼,见了不少的ji院青楼,都在这样漂亮的船上,就是没这么大。这么大的船,也只能是皇帝家开来的?”少年话多,一经开口,自然是夸夸其谈,停不下来。
渔老头是这一代饱经风霜的老渔民,土生土长,不知活了多少年岁。每ri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烈ri雪霜,少有停歇的出海打渔。经历了无数天灾,倒也琢磨出了不少的道理来。但凡他说不让出海的ri子,大家也都安歇在家,这老人就如风车一般,猜透了云里雾里的风向变幻。那年轻人的爹爹,却是除外。
“你爹若是听我的,每天检查打渔的家伙,也不至于命丧大海的风暴里了。”渔老头似是在怀念旧友,微微有些惆怅,饱经风霜而不再清澈的双眼,此刻,更加浑浊了起来。“小滑头,你比你爹还要顽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唉!”
众人自然是知道,年轻人一暴十寒的脾气,听的渔老头一番说教,却也都愧疚的低下了头。除了渔老头,哪个人不是忙里偷闲,常常想到歇息啊。
被唤作“小滑头”的年轻人终于低下了头颅,恍如落败的公鸡,一脸的失落。他爹死的早,又是整ri整夜的渔民生涯,早已没了浓厚的怀念,没过一会儿,年轻人又快活起来,冲渔老头问道:“渔老头,莫非,你知道这艘大船是何处来的?”
“我也是昨ri夜半三更,出来撒网的时候,看到他们来的,听到了一些东西。”渔老头伤感的情绪过后,回到波澜不惊,言语里,没什么悲喜可闻。
“说的什么?”不远处一个渔夫一边吼着问,一边已解开了锚索,缓缓推动了自己的船只。
渔老头瞧他急xing子的模样,似乎在漫长的岁月里发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叹气道:“他们说的东西,对咱们来说,跟天高皇帝远没什么两样。谁对谁,都没有瓜葛。咱只管打自己的渔,他们不会扯上咱,咱们也扯不上他们。”
“唉?”‘小滑头’一声不满,冲渔老头皱眉说道:“你这老头,一句话说半句,总是留那么点不说出来。你倒是说完,那些人究竟是干什么来的?咱们扯不上他们,大不了不扯不就是了?你倒是说出来啊!”
又一阵海风吹过,腥咸的味道,冲到鼻梁最深处,惹来不少的咒骂声。不知不觉间,渔村里竟来了些稀奇古怪的人。这些人与大船不同,他们是从陆地一边赶来的,似乎两边的人马,要在这渔村里会晤。
“你们,听说过传说中那座仙岛仙山,还有山上号称仙人的那个岛主?”渔老头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船上的人,与路过的奇奇怪怪的人听到。
年轻人却不懂这些避讳之道,一时惊讶,大大咧咧的喊道:“哇,瀛洲岛?天姥山?临江仙?”年轻人显然是眉飞se舞,一脸崇敬的望着jing雕细饰的华美大船,思绪早已被儿时的幻想给夺了去。海边土生土长的孩子,哪个没有神仙的幻想,哪个不知仙山的神话。
“还是太年轻啊!”渔老头长长的一声叹息,环视四周,觉得无人注视,又是一声长叹,回响起年少那些梦来。可惜,梦境还是梦境,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白发与皱纹,哪怕仙岛里真的有仙女,也不忍去亵渎了。渔老头亦颤巍巍的走到海边,拔出了船头的锚,出海而去。
“你们可得记的,今天并不是远航的好ri子。尝这风的味道,有一股深海的腥咸味。深海里定然会有不小的海风,哪怕无雨,你们还是在浅海打捞为好。”渔老头数十年生涯里,练就的一身打渔功夫,没人敢质疑。大家纷纷唯唯诺诺,自是信服。
可是,那“小滑头”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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