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收得徐师叔的信,连忙让蕊儿吩咐人去接他进府。等到晌午时终于在垂花门外等到了接他的马车,见得他下车来,便忍不住鼻子一酸,不顾一切扑到了他怀里去。
徐原眼眶也发了红,揽了她一会儿将她推开道:“你是大姑娘了,这里终究不是咱们南边儿,让人看着不好。”
琉璃印着眼泪道:“怕什么?你是我叔父,从小就这样,人家还能说我什么不成?”
徐原便笑了笑。
因着男女有别,琉璃不便领他进内,便在二道门下的侧边花厅里预备了酒菜,给他接风洗尘。
“懿儿真是越长越像你母亲了。”徐原打量了她片刻,幽幽叹着气道。
琉璃给他夹菜,看他深受触动的样子,心下也不由百感交集。
如果按照郭遐的说法,外公当真曾在宫中为官的话,那么辞官归隐之后徐原和靳宣便是他仅收的两名弟子。那时候他们住在江南一处小村子里,那里依山傍水,宁静恬和,外公长须墨发,成日里着一身布衣在院子里侍花弄草。他明明惊才绝艳,可却不曾开私塾授课,徐原靳宣二人就成了他终生的弟子,在外公去世后遵他的遗嘱分赴川蜀与姑苏谋生。
他们两个都比许娘大两岁,但因为拜师是在许娘随着外公读书之后的事,琉璃自打记事起便唤他们二人师叔,那时她以为每个家庭里都会有两个叫做师叔的人存在,所以从来就把他们当成了家人。徐师叔性子沉稳,他是师兄,那时最喜欢抱她,带着她上集市玩耍。而靳师叔性子活泼些,所以总喜欢逗她。等她长大些,徐师叔教起了她诗书,靳师叔则教起了她棋琴。琉璃如今之所以下的一手好烂棋,便全是拜那时好动的靳师叔总是静不下心来教她之故。
他们二人随在外公身边十余年,明明也学有所成。随便考个功名都能有较好的前途。可是外公过世前一再嘱咐他们不要踏入官场,所以才一个在川蜀卖起了茶叶,一个在姑苏开起了面馆。外公去世后管家不久也过世了,就许娘和她的乳娘带着琉璃住在村里。徐师叔和靳师叔总是每个月轮流着回来看她们,送些钱粮布匹什么的,直到琉璃九岁那年,许娘一场重病后忽然咳起了血,抱着不知所措的小琉璃哭了几日后,等天暖身子渐好,便就领着乳娘与琉璃上京来了。
徐师叔和靳师叔是等她们到达了京城后才知道这件事的。等他们二人到来,乳娘已经因为路上染了疫病死了。许娘正与琉璃在破旧的小客栈里栖身。徐师叔他们拗不住许娘,后来亲眼见到她咳血的样子,又见着琉璃抱着她哭着不肯松手,也忍不住落了泪,然后去到何府将消息通知给了何苁立。
但不知道为什么样,他们坚决不肯与何苁立碰面,一直在暗中照顾着她们。是等何苁立终于来到。给了她们照顾,然后才离去的。也就是从那以后,琉璃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而只有书信来往。上一世她做了丫鬟,时刻被人盯着怕她跑了,根本没法送信出去,是以他们也不知道她的处境,只是后来在她做了毓华的陪嫁去了祈府后,赶到京城来见她。可是已经迟了,那时候她已经被毓华折磨得死去活来,压根没有为自己争取出来见个面的能力了。
至于琉璃被打死后徐师叔最终有没有给她收到尸,那已经是那个世界的事,她无从知起了。
“师叔,进京是因为买卖还是?”她垂眼吐了口气,闭了闭眼将那想流泪的冲动隐去,抬头问道。
徐原放了筷子,看着她道:“我是为了师父而来。”
琉璃有些意外,“外公?”
徐原点头,看了眼她,说道:“你知道师父的生平吗?”
琉璃茫然无语,想说知道一些,可是郭遐并不曾亲口说过岚青先生就是她外公许秋寅,这都是她根据各种迹象的猜测而已,于是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