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不要了,皮相不要了,生命不要了,灵魂不要了。
何曾有人去救孤苦的不幸的中原少女李琦?哪里会有人惦记着这个可怜的女子,为她报灭门之仇?
那个支持她保护她鼓励她安慰她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
如果是在现代,或许她可以去一下心理科,查一查是否出现了双重人格。在极度的苦难和绝望下,出现的另一个坚定、无情、执着的人格。
石观音不可自拔地爱上这样强大的体贴的救赎。
可惜生活安定下来后,这一重人格逐渐消失,她最终寻到那面宝镜,在镜子前启动人格出现的条件,主人格与副人格继续对话。
一如在扶桑时,一如大仇未报时,一如受尽侮辱蹂躏时。
她当然爱的是她自己,可是这样的爱情,何尝不让人流泪。
哪怕江海倾覆,哪怕日月同现,哪怕八荒*分崩离析,我所爱的人,只要我曾爱过,我就永不会忘记你。
光阴流年在水镜无声流逝,心里的熊熊大火却足以燃尽一生。
这样纯粹到忘记一切的情感,教她想起……苏摩。
宋甜儿突然捂住了胸口,神色怔忪。心为什么会疼?不不,不是情感上的难当,而是生理上的、无可回避的刺痛。明明已经忘记了一切,但是那双碧色的阴郁的眼睛,那个最后的平静到温柔的微笑,依然时时浮现。
什么样的痕迹都能磨去,甚至时间。
但你怎样消掉感情的印记?
石观音慢慢合上了帐幔,回笑问:“如今你知道我为何一定要毁掉秋灵素的脸了罢?”
宋甜儿道:“镜子里的她称赞了秋灵素的容貌,对于情敌,一个女人岂非正应该无所不用其极?”
石观音轻轻鼓掌,十分快慰地笑起来。
“那你呢?你又打算走什么道?”
楚留香心脏一阵紧缩,今日的这一番对话若流传出去,足以令整个江湖惊动颠覆,所谓的武学高手们在研究的还不过是“术”而已,而她们已开始研究“道”了。
宋甜儿淡淡道:“有情道与无情道,又岂非殊途同归?无情道需要勘破情关,若从未有过经历,又怎么认识、怎么勘破?而有情道……你若专注于对一个人的情,又岂非正是最大的无情?”
石观音甜蜜地道:“正是。你若要得道,要踩过的不仅是他人的鲜血和头颅,更是他人的心……”
宋甜儿沉默着,许久许久,屋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最后再有响动,宋甜儿已起身走了。
屋内竟响起了石观音的喘息声、呻-吟声、衣衫摩擦的响动……她竟在对着那面魔镜抚摸自己。她撒娇一样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道:“是,我都听你的,我几乎已二十余年未遇见一个敢和我动手的人了,如今好不容易遇见她,怎舍得轻易杀了她?我……我一定长久地留下她,让她陪你……你,你真好……”
楚留香自然再不能听下去,他飞快地走了,又回到地牢,将姬冰雁和一点红缚起。他闯进一间石屋里去,见到两个正在洗澡的少女,便向她们打听宋甜儿的住所。
宋甜儿和南宫灵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奇景,三人个如同叠元宝似的叠在一起,飞快地奔进屋子里来。
宋甜儿惊讶道:“楚留香?我正要去找你们哩。你们怎么这个样子过来了?”
楚留香苦笑道:“老姬和红兄中了迷药,我只得把他们背过来。”
宋甜儿道:“我听石观音说过,她有一种叫做‘眼儿媚’的迷药,功效很强,我让人去取解药。”
南宫灵自告奋勇道:“楼主,我去罢。”
一个冰冷的语声却道:“不必,解药本就在我这里。”那人白纱覆面,风姿无双,正是曲无容。
楚留香问道:“甜儿,苏蓉蓉和李红袖可在谷里?”
宋甜儿摇头道:“她们并未被石观音控制,黑珍珠也不是石观音的手下,现下想必没什么危险。”
宋甜儿、楚留香、南宫灵、姬冰雁、一点红、曲无容这些人竟奇异地在石观音的山谷中集结起来,便是姬冰雁也不能不感叹世事的奇妙。他深吸了口气,勉强站稳身形,道:“接下来咱们做什么?”
宋甜儿看着窗外渐渐攀上梢头的圆月:“后日便是九月十五了,你们都留着观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