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出血,深度昏迷。
云薇诺从产房里出来,便直接转进了抢救室。
医生出来的时候,严谨和珍嫂一起迎了上去,正要开口,医生却先说了话:“我只是个妇科医生,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了,她子宫大出血,一直止不住。我们刚才已经和专家讨论过了,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拿掉子宫,否则,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的话一说完,严谨彻底安静了下来。
珍嫂虽然只是个佣人,但也清楚摘除子宫是怎样严重的一种情况,马上结结巴巴地问:“医生啊!你别吓我们啊!我们家小姐才刚刚24岁,拿掉子宫是不是太可怕了?”
“没有办法了,除非现在她出血不止的情况能好转,否则这是唯一的办法。”
医生扶了扶眼镜,也很惋惜的样子。
珍嫂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又问:“医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需要你们尽快决定,这个手术做还是不做?产妇的情况不太好,希望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
这个问题再度被摆了出来,严谨拧着眉,最终,还是沉痛地开口:“保住大人再说,她爸妈不在,手术这个字我来签。”
得到肯定的回复,医生似也松了一口气,正要拿出手术单给严谨签字时,抢救室里又急匆匆跑出来一个护士。
“医生,您快来看看,产妇的血止住了,止住了……”
一听这话,医生也顾不得单子,忙戴上口罩,转身便进了抢救室。
看着医生重新进去,珍嫂终于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严先生,您听听看啊!小姐的血止住了止住了,小姐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严谨回首,肯定地答:“是,云云会撑过去的,一定可以……”
-------------------
情绪不一的两人正恍惚间,一名护士抱着宝宝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谁是云薇诺的家属?”
严谨一步当先,走到护士面前:“我是宝宝的叔爷爷。”
那护士一笑,不过看着严谨还是犹豫了一下:“恭喜您,是个男孩儿,不过,就您一个人来了吗?”
闻声,严谨将珍嫂也拉了过来,指着她说:“还有她?护士小姐,你这么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护士不好意思的一笑:“也没什么,就是看您年纪有点大,怕抱不好孩子,所以……”说到一半,护士又不好意思看了一眼严谨,一脸怕他不高兴的样子。
一听是这个,严谨也并不介意,只道:“是老了,是老了,珍嫂,你把孩子接过来我看看。”
珍嫂只是一个佣人,哪里想过会成为第一个抱孩子的人,虽然也是激动,但表情还有些别扭。
可严谨都吩咐过了,她马上还是擦了擦自己的双手,小心地接过宝宝在手。
不过这才一接过来,她就再也松不开手了,那是一个多么很粉妆玉琢的娃儿啊!特别是那一双冰蓝色的大眼睛,蓝得跟世间最纯粹的宝石一般,漂亮极了。
“天啊!这孩子怎么是蓝眼睛?”
“我看看……”
闻声,严谨也立刻挤过来看了一眼孩子的脸,不看还好,一看也怔住了。
孩子的爸妈都是黑眼睛,没想到生的个孩子竟然是隔代遗传,继承了他外公的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这感觉很奇怪,严谨一时也意外不已。
护士将宝宝交给了他们,可也忍不住啧啧赞叹:“您好福气啊!这可是我们医院里有史以来,出生后最漂亮的一个宝宝了,虽然是早产瘦了点,但是太漂亮了!”
严谨不语,但心里早就承认了护士的话了。
只是,宝宝是顺利地生下来了,可宝宝的妈妈……
“护士小姐,里面情况怎么样?”
“产妇的血型太特殊,虽然止住了血,但是她的身体太虚弱,如果在短时间之内找不到可用的血源,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闻声,笑容瞬间凝结在严谨的脸上。
正担忧间,医院的走道上突然骚动起来,好多年轻的小护士都兴奋的朝窗外探出半个头来。
叽叽喳喳的说着:“快看啊,直升飞机。”
“什么什么?哪里有?”
“住院部前面啊!好帅啊!”
“哇!听说里面的出来的大叔更帅更有型耶!”
“真的吗?快快,看看去……”
想到直升机,严谨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迫不争待地跑到窗边,恰看到从机上下来的人正衣袂飘飞地朝里走,原以为是大少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了,可严谨怎么也没有想来,来的人竟是……
墨靳云!
-------------
是的,宋天烨没来,墨靳云却反倒赶来了。
纵然香港大雾,纵然飞行条件极其恶劣,可他还是在G国大乱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飞来了香港。
让他如此冒险的理由只有一个,他要救她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当走廊的转角出现墨靳云纯黑色的衣角,还没看到人的正脸,便已听到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传了过来:“医生,我是产妇的父亲,我是Rh(-)AB型,我可以……”
最关键时刻,人体献血机自动赶来。
医生没有再废话,只是让人给墨靳云采血做了检测,确定血型OK后,墨靳云也躺到了病床上,被推到云薇诺同一间。
那时候,云薇诺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看着女儿这样,墨靳云的心抽痛得几乎没了规律。
野心再重要,也不及这唯一的女儿,人败了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可女儿若是没有了他要上哪儿再找一个?
所以他不顾一切地秘密前来,甚至将云清河独自留在了G国为他制造他人还在G国的假象。
幸好来得及,幸好,幸好……
隔着病床是间的空隙,墨靳云伸出长手紧紧的握住了女儿的手:“云云加油!爸爸回来了。”
仿佛感受到墨靳云手指间传达的暖意,云薇诺的眉头轻轻跳动着,渐渐地,渐渐地舒展开来……
-------------------
仿佛走了极远极远的路,累到不行,却不能停下来。
感觉一停下来就是危险,感觉一停下来就是失去,所以她不停地奔跑着,在看不清的混沌世界不停地奔跑,奔跑……
直到面前出现一个伟岸的身影,那背,那身,那发,那腿。
卡在喉咙间的那一声低唤未出,宋天烨悠悠转身,看到她时轻轻一声,只是笑着笑着,他的嘴角突然滑下一丝血水。
一开始只是一线,慢慢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云薇诺慌了,不停地向他奔跑,想跑到他的身边,可怎么跑都跑不到,怎么跑都跑不到。
“不,不,不……”
“不要离开我,不要……”
“啊!啊啊啊啊!”
大喊声中,云薇诺满头大汗地从睡梦中起来,入眼是满室的白光,那是正午的烈阳照射到整片白墙上时所反射的白光,明晃晃的,耀人的眼。
“云云,你醒了?”
一直守在病牀前,看到她醒来,墨靳云第一时间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混乱之中看到这张本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脸,云薇诺明明还惊惶不定,可还是问了一句:“您?您怎么来了?”
“我的女儿有危险,我怎么能不来?”
云薇诺:“……”
本就是要哭不得嘴扁的时候,听到这么窝心的一句话,云薇诺的眼泪马上便淌了下来。
在产房里的时候,她曾以为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那种孤苦伶仃的感觉格外的让人难受。她强撑着直到现在,没想到睁眼竟有意外之喜。
虽然来的不是她最期待的那个人,但也足够让她激动不已。
“不许哭,你可还在坐月子呢!”
从小不在女儿身边,亏欠得太多,以至于墨靳云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和女儿相处。
但生死一线,他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那种恐慌,那种害怕都来了,所以,当他亲眼守着女儿醒来,那种兴奋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你才生完孩子,哭了对眼睛不好,知道吗?”
想忍住眼泪的,可越是听父亲这么说,她便越是止不住泪。
扁着嘴,又是委屈又是高兴:“谢谢您来看我。”
“都说了不许哭了,怎么还哭呢?”伸指,轻轻擦过女儿的脸,试过她眼角的泪滴时他又软声安慰:“傻丫头,爸爸来看你是应该的,怎么还跟我说谢谢?”
云薇诺:“……”
听到这一声声的爸爸,她真的很有种冲动要叫他一声,只是,试了好几次,就是叫不出口。
不是还怪他,也不是还怨他,只是,近亲情怯,越是在意就越是叫不出口,仿佛不叫就永远不会再失去,可一旦叫了,就有失去的可能。
她这辈子已失去了太多太多,真的不能再失去任何了。
墨靳云是那样精明的一个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在犹豫着什么,笑了一下,他释然道:“算了,叫不出来就别勉强自己,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没有嫌弃您,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多了一个爸爸,不习惯多了一个人来关心自己,更不习惯,在生死一线他会守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加油打气。
“总有一天会习惯的,是不是?爸爸能等到那一天的,对不对?”
“我……您的手怎么了?”眼圈又红了,可看到他手臂上贴着的白色胶贴,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您帮我输的血么?”
“应该的,谁让你的我女儿,谁让你身上流的是爸爸这种稀有的血?”
闻声,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热潮,再也忍不住心头的震荡。
“爸……”
终于叫了出口,她扑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谢谢您!”
谢谢您还要我这个女儿,谢谢您不顾生死从G国赶来救我,更谢谢您为我做的这一切。
还以为要等数年的这一声爸爸,突然就这么意外地听到了,墨靳云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亦激动不止:“乖女儿,爸爸……好开心,真的……”
“我也好开心,真的!”
从小就寄人篱下,没有人比她更渴望亲情。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父亲的样子,直到现在真正拥有,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的情绪更难以平静。她有爸爸了,她也有爸爸了,再不是父不详的野种,再不是了……
“乖,乖,爸爸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原谅我,也谢谢你还肯认我,更要谢谢你生下了那样一个蓝色眼睛的小精灵。”
原本还在沉浸在亲情的激动里不能自拨,愕然听到这一句,云薇诺惊得猛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什么?”
“没想到吧!你的儿子,跟我一样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云薇诺:“……”
冰蓝色的?
真的是冰蓝色的?那个梦,那个梦……
难以置信地看向墨靳云,怔怔地望着他那双冰蓝色如海洋的眼眸,那一刻,云薇诺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地,傻傻地看着父样。
可是,她和宋天烨都是黑眼睛啊!
孩子怎么是蓝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