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鹿耀武扬威得很明显,可偏偏,凤青说不出一点反驳他的话,他自然知道,桃花把他当亲师傅一样对待,甚至她觉得他是一头特别好的鹿,对他的信任与钟爱大抵都超过了那只兔子。
也确实如此,可能因着多了师徒关系,桃花的态度怎地敬重与乖巧,还行了个礼,问:“师傅来找徒儿可是有何事?”
一本正经地拿捏着师徒之礼,规矩是规矩,却少了几分亲昵,荣树不大满意了:“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叫我名字。”
小姑娘从善如流:“好的,荣树师傅。”
荣树:“……”心塞得想找人打架。
凤青嘴角扬了扬。
荣树懒洋洋地瞥了凤青一眼,直接忽视他,对桃花说:“我搬了新洞府,明日我来接你去喝乔迁酒。”
桃花脱口问道:“青青一起吗?”
几乎是同时,两道声音响起,一样急切的语速,一样不悦的声线,一样嫌弃的口吻。
凤青:“我跟他不熟。”
荣树:“我跟他不熟。”
这默契……
敢说你们不熟?!没个几百年,能有这样两厢生厌的感情?
桃花看看凤青,又看看荣树,总觉得他们俩……诡异地相互嫌弃又很和谐。
凤青把愣愣的小姑娘拉到身边,面不改色地说:“晚上要看经书,不能外出。”
显然,凤青不希望桃花去吃什么劳什子乔迁酒,毕竟,除了桃花当局者的天然懵,其他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荣树看她时,眼睛都是发光的。
荣树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拿话呛凤青:“你那套清规戒律的东西自己修便罢了,她一身灵气,你可别教坏了她。”
凤青冷言冷语:“与你无关。”
桃花想调解一下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可就是插不上话,和鸣谷一样,一愣一愣地听着两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荣树穿了一身艳丽的袍子,站在遍地素色的雪地里,不疾不徐地说:“怎地无关,我是她师傅。”
凤青一顿:“……我也是。”
一个神色泰然,一个气定神闲,一双如冰的眼,一双似火的眸,直直相撞。
荣树略带挑衅:“师傅?你就是个挂名的。”
凤青云淡风轻:“我是她夫婿。”
荣树恼火:“不要脸。”
凤青淡淡:“决战。”
荣树哼:“来呀,谁怕谁。”
凤青回:“怕你是孙子。”
荣树再回:“怕你是龟孙子。”
凤青睨一个冷眼。
桃花全程目瞪口呆:“……”
她从来不知道,凤青和荣树也会这么……孩子气地斗嘴,然后,一言不合……就开打了。
两个影子缠斗到一起去了。
桃花不知所措,就怔怔地看着满园梅花四处乱飞。
鸣谷很是淡定地去安慰显然受了惊吓的小姑娘,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小殿下莫见怪,他们两位老人家也打打杀杀了几百年了,出不了大事的。”
早年间这一凤一鹿也是这么拌嘴的,就是后来两位老人家也都越来越老了,经的事越来越多,已经很少这么动嘴皮子了,大多时候都是直接用武力解决,怕是因为小姑娘在场,才收着了几分,先动了动嘴皮子,可这两只妖积怨很深,还是免不了开打。
桃花想了想,恍然大悟似的,立马点头:“相爱相杀呀,我懂的!”
懂什么?
鸣谷懵:“……”
好吧,他老人家不懂了,相杀他理解,相爱是个什么鬼。
那边正打得火热,雪花乱飞,卷起一片梅花,正是满园香雪海,突然,荣树一掌过去,凤青轻巧地躲开,一道光刃便打在了一棵梅树上,他还觉得不够,又悠悠地补了一掌。
“砰——”
一声巨响,那棵开得正绚烂的梅树被连根拔起,随即轰然倒塌。
凤青眸光骤然凛冽,极力克制着怒气:“荣树,你别再惹我。”
荣树勾唇一笑:“我就爱你这恨不得弄死我又搞不死我的样子。”
恨不得弄死荣树又搞不死他的凤青:“我现在就弄死你。”
荣树毫不客气地回敬:“你个伤患,养几百年再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
凤青唇角紧抿,垂于身侧的手缓缓笼起一团光晕,萦绕掌心,一触即发。
荣树耐心不好,捻了把剑,先发制人。
几个来回,风卷云涌,一白一绿两道身影便又缠斗到一起了,不见招式,甚至快得让人看不清身形,只见强烈刺眼的光刃相撞出火光,在冰天雪地里四溅飞落,一地雪花与梅蕊扶风盘旋,缠缠绕绕弥漫了整个院子。
鸣谷观望了许久,突然恍然大悟,摸摸下巴:“噢,这就是相爱呀。”
就爱你这恨不得弄死我又搞不死我的样子……
鸣谷细想,这两只老妖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微妙,还微妙得很复杂,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反正是对手,却也惺惺相惜,恨不得弄死彼此,可又容不得别人弄死对方。
当然,就小殿下来说,两老人家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可到底谁也没有真正打杀过谁,相反,彼此矛盾地信任着彼此,那颗芳离果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以往,但凡是老凤凰稀罕的东西,老鹿哪个不去抢一抢,偏偏这小殿下,不是抢去,而是供着。
小殿下聪慧是聪慧,只是这情情爱爱的看不大通透,也好,不知福才是福气,他也不点破。
鸣谷这么一想,便宽心了,领着还云里雾里的小姑娘去用晚膳。
次日,桃花与凤青终究还是去了隔壁的云渺山吃酒,鸣谷随同一起去了,十八与二白自然也是要去的,荣树占了山头为王,又打打杀杀给足了下马威,从前云渺山头里的大当家二当家什么,都携了礼去新大王的新洞府里庆贺。
这老鹿的乔迁宴倒是热闹得紧。
吃了几杯酒,荣树大王就把闲杂人等赶出了洞,包括贴身侍奉的鸣谷与遁地鼠无常,两个老人家倒一见如故,在洞口外面吃起了小酒,哥俩好地大吐了一番苦水,干了一杯,一边一口闷一边听着洞里面的动静。
那一凤一鹿,就没消停过。
“不可以多喝,会醉。”
这是凤凰在哄小姑娘呢,话才刚落,麋鹿大佬就不乐意了:“你拘着她做什么,喜欢便喝,敞开了喝。”
一会儿,又听见凤凰和风细雨地对小姑娘说话:“桃花,别吃太多,会积食。”
麋鹿一声讥讽:“你不是阅尽医术吗?便不会治?”嗤笑了一声,他明目张胆就嘲笑,“没用的老东西。”
估计,凤凰在咬牙切齿,麋鹿在耀武扬威。
又过了一会儿,麋鹿喊了云渺山的小女妖进去,说:“给我家小徒弟跳个舞。”
小姑娘估计很是欢喜,笑着应好。
凤凰的声音就跟着传来:“桃花别看,伤风败俗。”
麋鹿就骂:“你怎还如此老古董。”
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