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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大结局(多章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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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的声音,可总归恢复了意识,荣树顿松一口气,整个后背都是汗,风从身后狠狠灌来,冷得刺骨,他挪了挪位置,挡住风,把腿上的小姑娘往怀里藏了藏。

她还闭着眼,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她说,杀了。

荣树知道她指谁,一向心慈的她,怕是第一次这样明确地想要取一条性命。那个童妖,留着,也是要为祸人间,确实死不足惜。

荣树嗯了一声,脱下自己的斗篷,把她严严实实裹住:“别说话,闭上眼睛炼化我渡给你的妖气。”

桃花依言闭了眼,静心调息。

待她血止住了,荣树才把她抱起来,顺着风向往前走,踩着一地浸了血的松雪,走到血色最浓处,俯下眸子,冷冷睨着地上那一团模糊的血块。

他问:“死没死?”

语调懒散,漫不经心地。

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动了动,脸上挨了数刀,面目全非,只有两只眼珠子完整,唇被整个削去,只留两排牙齿裸露在肉里,沾着碎肉血沫,喉咙被割破,她发出沙哑又微弱的声音:“我就知道……知道你会来,所以不敢、敢咽气。”

荣树瞧着她,目光凉凉。

“有话……有话问你。”

荣树把怀里的人抱紧了紧:“说吧,让你死个瞑目。”

牙齿张张合合,萧魇被割破的喉咙里不断往外渗血,发不出声音来,她撕扯着声带,血流更汹涌,挤出断断续续的字符:“如果……我当初没有……没有将楚择华抓来你的洞府……你、你会……会有一点欢喜我吗?”

荣树勾唇,笑了笑,说:“不会。”他又说,毫不在意地,“一点都不会。”

语气里,丝毫不掩饰他的憎恶与不耐。

两颗充了血的眼珠子突然定住,瞳孔失焦,然后一点一点涣散,她开始发笑,笑得身体发抖,不停地抽搐,不停地流血。

“呵呵呵呵……”

好可笑呢。

七年前,她婆婆告诉她,他是巫蛊族的万蛊之王,是蚕食千万生命后的产物,没血没肉没心没肝的。

她不信,救了他,陪了他七年,杀人放火都帮他做,天真地以为她能不一样,以为能得他一分真心。

错了,她错得离谱,婆婆也错了,他不是没血没肉没心没肝,是都一股脑给了楚择华,然后所有其他人,都变成了无关紧要,变成了死不足惜。

她笑,笑得满嘴都是血。

“你可以去死了。”荣树突然说。

瞳孔缩了缩,她僵硬地扭过头去看他。

他正小心抱着手里的女子,风吹开了女子的兜帽,他单膝撑地,蹲下,腾出手给怀中的人戴好帽子,又拢了拢她的衣服,这才又把她横抱起来,一连串动作轻柔又缓慢。随后他才垂眼,柔软的目光骤冷,眯了眯眼睨着地上,一句话都懒得多说,抬起脚。

萧魇低头,就看见了那只缎面锦靴,踩在了她汩汩流血的心口上,左右移动,重重践踏,浅浅绿色的妖气,钻进她心口的血窟窿里。

他的声音像这冬盛的雪,冷得彻骨:“动我心头的人,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她瞳孔骤缩,天暗了。

血肉模糊的躯干被挫骨扬灰,然后,风吹来,灰飞烟灭了。

荣树低头看缎面的锦靴,沾了血,嫌恶地皱了皱眉,擦在松雪上,紧了紧怀里的人儿,如履薄冰似的抱着她放缓了脚步。

“荣树妖主!”

他停顿。

鸣谷追上去,请示:“妖主,那我家妖尊他——”

荣树思忖了,道:“拖到寒冰潭去,小桃花醒来之前,都要用银链子锁着他。”

鸣谷闻言为难:“一定要锁着?”

他似笑非笑:“随你。”

那就不锁着,妖尊老人家他不敢锁。

冷不丁,荣树悠悠懒懒地扔了一句:“不锁着,他会杀了你。”

鸣谷:“……”

他还是锁着吧,万一发起狂来,还能牵制着点。

事实证明……鸣谷还是太年轻了,道行太浅了。

那是三天后了,桃花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在那一会儿里,寒冰洞的银链子响了几声。

正打盹的鸣谷立马惊醒了,怀着又激动又惊喜的心情跑到银链子旁。

“妖尊?”

“妖尊?”

妖尊老人家正被银链子拦腰捆着着,双手双脚也都上了两层束缚,鸣谷瞧了瞧那粗壮的银链子,就把荣树妖主那一番‘不得靠近’的警示语抛到脑后了,凑近了探问:“醒了?”

低着头的人动了动,抬起来,睁开一双赤红的瞳子。

鸣谷欣喜若狂,对着洞口狂喊:“小殿下!小殿下快来,妖尊他醒——”

“砰!”

突然一声巨响,鸣谷愣住,话被噎回了喉咙,只觉背脊一凉,打了个哆嗦,缩缩脖子,回头。

粗壮的锁链没了,就剩地上一地碎渣渣。

鸣谷目瞪口呆,一声尖叫刚到喉咙,咽喉就被掐住了,整个身子被脖子上那只手提起来,他蹬腿挣扎:“妖尊,您、这是——”

喉咙上那只手,再加一分力道。

鸣谷被掐得白眼直翻,胸腔里火烧火燎的,肺都要咳出来了:“咳咳咳……妖尊……我、我是鸣谷……咳咳咳……”

只见凤青那双血红的眸,仍旧没有半分波动。

完了,魔性大发,不识亲缘。

鸣谷双眼翻白,脸色一点一点乌青,胸腔里空气越来越少,他梗着脖子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串断断续续又含糊不清的字符。

“小殿下……救、救命。”

心诚则灵吧,可能,鸣谷好像听到了那个犹如天籁般的声音。

“青青!”

哦,是小仙女来了!

半条命快没了的鸣谷胆子就肥了,慢动作似的抬起手,啪的打在脖颈那只手的手背上:“松……松……松、手。”

再不松手,他鸟命就没了!

鸣谷翅膀都被逼出来了,狂拍:“松、手。”啊!

凤青完全置若罔闻,一只手提溜着鸣谷的脖子,就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小姑娘跑进来了,满头大汗仰着头,说:“青青,松手。”

凤青盯着她,目不转睛,五指一张,松开了。

鸣谷:“……”

咚的一声,屁股着地。

这一刻,就是小姑娘开口的这一刻,鸣谷觉得他的拼命挣扎与呼唤渴求都显得那么滑稽是怎么回事,同样是一双赤红的眸子,同样是一个大魔头,为何还有厚此薄彼的区别对待?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勒的,鸣谷只觉得肺都在翻滚,扯着脖子咳得天崩地裂。

桃花站到凤青的面前,指着自己:“认不认得我?”

他点头,血色的眸子光影浮了浮。

她又问:“我是谁?”

凤青回答得很快:“桃花。”妖异的眸子木然却又执拗,他一板一眼地说,肃穆又专注地,“我的妻子。”

说完,继而,他强调:“我的。”

字正腔圆,咬得很重,他自始至终都只盯着桃花,眼里什么都没有,像是幽幽阴冷里,燃着唯一一簇火光,炽热又强烈。

不再是往日温润矜贵的模样,入了魔,他冷漠又狂躁,唯独看桃花时,矛盾地纯粹又执拗着。

桃花朝他伸手。

他立马抓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血红色的眸弯了弯。

桃花拉着他走到鸣谷面前:“他呢?”

鸣谷抬头:我呢?我呢?

凤青目不转睛,盯着桃花,其他的什么都不看一眼,回答:“无关妖民。”

无关妖民:“……”

是的,凤青入了魔,见人就砍。

是的,他还认得桃花,特听她的话,她让砍谁就砍谁,她不让砍谁就不砍谁。

怎么形容,就像一头放养的狼,对血腥杀戮极其敏感,就如同本性嗜血,偏偏,这头狼认了一个饲主,就是桃花,就像被抓住了命门勒住了脖子,忠贞又忠诚,对她唯命是从,让他东便东,让他咬谁就谁。

这头狼,危险又顺从,矛盾极了。

鸣谷见了就躲,再也不去伺候了,他还没活够。

萧后来看过了,说是暂时的,魔性何时压下了,何时就能正常了,没压下之前,桃花就得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带着他。

这几天,凤青与桃花几乎形影不离,不论是她去哪,他都会跟着,他不爱说话了,基本是桃花问他什么他便答什么,从第一天同眠的晚上抱了桃花之后,凤青便不怎么愿意撒手了,不抱就一定要牵着,若是不牵,他会狂躁,会想杀人。

七天后,桃花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了,凤青便会缠着她亲热,把她亲得呼吸不过来才会放开她。

鸣谷说,这样的凤青,除了危险点,简直就是一只大型家养宠物,还是特别黏人的那种。

冬盛后的第八天,正是北赢三年为春的初春时节,流零说,他要走了,再也不会回听茸境。他站在梅园外的雪地里,回头望着十里梅花,很久都没有转身。

桃花把凤青拉到一棵树下,哄着他说:“青青,你在这等我,我和师弟有几句话说。”

凤青不乐意,但是,他不会忤逆她。

他说:“我数到一百,你不回来,”凤青想了想,语气极其严肃,“我就去拽你回来。”

桃花笑着点头:“好。”

凤青把她拉过去,亲了三下才放开他,看着她走出梅园,然后靠着梅树,他便开始数数。

一百下,一下都不能多,她不回来,他就要去她那里把她拖回来占着。

走出梅园,桃花回头看了凤青一眼,安抚地对他笑笑,然后走到流零跟前。

“去百灵山吗?”

流零回:“嗯。”

“去了之后呢?”

他思索了一下,说:“问问可不可以入赘?”

桃花笑出了声:“二白很欢喜你,一定可以的。”

流零勾了勾唇,没说话。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哦,大概是这个漂亮的少年不再总是皱着眉头,不再将最干净漂亮的一双眼睛藏在混沌的阴翳下面,像拨开了冷冰冰的一层雾气,豁然清明了,温暖又纯净。

桃花对他浅浅笑了:“谢谢你师弟。”

“谢什么?”

坦坦荡荡地报仇,潇潇洒洒地放下,即便背负了沉重的枷锁,也从来没有丢掉赤诚。

桃花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温温柔柔地望着他。

他说:“我走了。”

桃花点头:“保重。”

他摆摆手,转身,又回头:“桃花。”

“嗯?”

他说:“同生共死蛊我拿到后就扔灶里了。”

“哦。”桃花并不意外,她信他,自始至终都坚信不疑,所以才敢把利剑刺进萧魇的心口,敢让她死。

不是赌注,是坚信。

流零背着手,站在梅林外的雪里,他说:“我若不接,那个老妖婆一定会想其他办法。”

暗箭难防,他当时想,不如接了这明枪,也好过猝不及防。

“我知道。”桃花有些好奇,“那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流零回答:“我第一次配的药。”

“什么药?”桃花也是知道的,有一阵子流零迷上了医术,时常尝试自己配药,只是也时常……时常事与愿违。

他有些窘迫:“十全大补药。”

难怪那天她拉肚子了。桃花抿嘴忍俊不禁。

“我走了。”流零说。

桃花挥手相送。

流零摆摆手,转身走了,桃花也转身往回走,片刻,又听见脚步声,回头,她看见流零折了回来,径直走到梅树下,双膝跪地,给凤青磕了三个头,一句话都没说,磕完头就起身出了听茸境。

三拜,算是谢了师恩,从今往后,前尘过往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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