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他现在已经把党争放在了第一位,但新法的事情,还是得象征性地推进一下的。
首先是官制法。
这是皇帝心心念念的东西,当然要放在第一位。哪怕其他的法条全都不要了,这条也得保留下来。
其次是青苗法。
这是王文川变法的核心,但也是争议最大的一条。从之后的结果来看,确实给国家财政带来了大量的收入,但也引发了极大的争议,造成了不少农户的破产。
楚歌想了想,直接把青苗法划掉。
暂时不适合实行青苗法,留到以后再说。
均输法、市易法。
表面上看起来很不错,但这一条在旧党眼中,属于是与民争利的行为,而且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很难达成想要的效果,最后给国家带来的财政收入也不多。
先不考虑。
保甲法,意义不大,不考虑。
免役法是王文川最自信的一条,而且,保守派中的不少大臣,其实也是支持免役法的,只是对免役法的一些细节,有不同意见。
除了文君实这个奇葩在晚年要求在几日内废掉免役法之外,其他有不少旧党成员,都转而支持了免役法。
而且,免役法是在新法中,给国家带来财政收入最多的一条。
所以,楚歌考虑一番之后,决定将免役法保留。但其中的细节要做出一些调整。
按照王文川原本的方桉,免役法要向所有人收钱,而旧党中有人认为,免役钱应该只向富户收取。
楚歌考虑一番之后,决定折个中,对一些单人户、孤儿寡母之类的特殊群体,不再收取免役钱。这样虽然会减少一些收入,但至少做出了一种“爱民”的姿态,也可以争取旧党中的一部分人。
当然,楚歌也知道下边的执行很可能会走样。但没关系,至少在最开始“辩经”的这个阶段,可以给自己很大优势。
农田水利法,是个利国利民的法条,而且争议不大,保留。
裁兵法、军器监法是针对军队的,前者规定士兵五十岁之后必须退役,测试不合格的禁军降为厢军,厢军不合格的降为民籍,后者规定由军器监督造兵器、提高武器质量。
这两条以后世的标准来看都算是成功了,保留。
贡举法,废除明经科,进士科的考试则是以经义和策论为主,提高了科举取士后选拔人才的实干能力,这条也算成功了,而且比较有用,保留。
最后,楚歌将自己总结出来的变法内容,从头捋顺一遍。
官制法,免役法(部分底层群体免征),农田水利法,裁兵法,军器监法,贡举法。
这些内容肯定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全都实行,楚歌的想法是,先尝试着推一下管制法、免役法和农田水利法,之后再慢慢推进其他的。
按照王文川变法之前的方桉来看,这份新的方桉显得不疼不痒的。
引发的反对声浪确实会比之前小得多,但这些方桉就算全都顺利实施了,也救不了逐渐病入膏肓的齐朝。
而这正是楚歌想要的。
他现在的首要目的并不是变法,而是为了铲除异己。
这份方桉,既可以让皇帝看到自己为了变法而积极奔走、进一步强化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好印象,又能切实地提升国库盈余、让皇帝确定新法的效果,还可以暂时和缓与除文君实之外的守旧派官员的矛盾,对他们起到麻痹的作用。
甚至楚歌还会主动向旧党示弱,赞成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看法。
但在暗地里,楚歌会派出武德司,开始不断收集旧党官员的把柄,找到各种理由,将他们送出朝堂的权力中心,或是贬谪到岭南不毛之地,或是罢官下狱治罪一条龙。
而这个过程,至少要持续五年时间。
等他用这种手段把旧党的官员全都赶走,甚至连文君实也都算计了之后,再用提拔起来的新党官员,把变法的事情给安排个明明白白。
……
在敲定了变法的细节之后,眼前的雾气聚拢之后再散开。
楚歌发现,自己扮演的王文川再度出现在了朝堂上。
只不过跟之前几次出现在朝堂上的情况相比,显然有一些区别。
之前出现在朝堂上,几乎是他单方面地挨骂,虽然也用康慨陈词这个天赋演讲了一番,但实际上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最后的结果还是罢相。
而这次,楚歌发现自己关于新法的那些举措已经被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发给了包括文君实在内的这些大臣们。
双方并没有第一时间骂起来,以文君实为代表的旧党,都在认认真真地看这份新的方桉,而且表情各异。
楚歌心中明了:果然有变化!
《暗沙》这款游戏相当智能,它会自动跳过一些无意义的过场,可一旦当前这个历史切片的扮演出现一些变化,它就会切到可能会有重要影响的节点。
之前,楚歌只是在朝堂上跟这些官员打口水仗,这是因为方桉敲定之后,底下的人如何执行、新法最终的结局如何,就已经大体确定了。
不论他在朝堂上说什么,结局都不会有什么天大的变化。
但这次,他在朝堂上的行为,显然会对之后的游戏进程有很大的影响。
借着这个机会,楚歌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文君实。
这位跟王文川,可以说是相爱相杀,两个人都是才学极高、两袖清风,是文人士大夫的表率,但两个人的为政理念却是大相径庭,一个过分激进,而另一个又过分保守。
文君实只比王文川大两岁,此时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模样。
他眼角上挑,五柳长髯飘于胸前,既有一种为文人士大夫表率、舍我其谁的压迫感,又有一种渊渟岳峙、满腹经纶的气度。
而王文川在气质上则不同,他不修边幅、有点不注意个人卫生,表面上随和内敛、似乎很好说话,但那股拗劲上来之后,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从后世的评价来看,王文川从当世开始挨骂,一直被骂了几百年;而文君实则是从当世开始被吹,一直被吹了几百年。
直到近代,两个人的风评才发生反转。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楚歌当然是不喜欢文君实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文君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而且十分难缠的对手。
如果用常规的办法,那即便是王文川,恐怕也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这样的对手,才值得楚歌用不择手段的方式去战胜。
很快,这些朝堂中的重臣们都看完了新的变法方桉。
只是他们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都透出疑惑。
不只是旧党疑惑,新党中的其他人,也疑惑。
什么情况?
拗相公转性了?
朝堂中的这些人显然都对王文川的性格再清楚不过,知道他的倔脾气,也知道他原本要搞的那些新法方桉。
但此时他们看到的新法,显然与之前所知的新法,差异极大。
本来这些官员们最大的靶子就是青苗法,可此时一看,青苗法竟然没了?
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皇帝也微微一笑:“诸公,再各自说说对新法的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