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寒靠在门外,后脑抵着墙壁,左手攥着女儿最喜欢的小狐狸玉雕,紧闭的眼睫下不时也有泪水滚落。
他不会为任何女人哭,他曾经最宠爱的凝香,他现在最喜欢的素月,无论她们发生什么,都不会让他落泪,只有他的女儿,他最漂亮可爱的女儿,会让他心疼到无以复加。
天渐渐亮了。
屋里突然传来素月嚎啕的哭声,就在裴景寒双腿发软几乎失力跌倒时,他听到素月哭着喊太医。
太医就在堂屋,裴景寒赶在太医冲进来之前冲了进去。
而素月几乎同时往外跑,焦急地大叫,“太医,昭昭睁开眼睛了,你快来看看!”
昭昭确实醒了,无力地躺在床上,正因为娘亲的离去想哭却哭不出声音,就见爹爹的脑袋冒了出来。瞧见爹爹,昭昭高兴了,嘴角轻翘,无声地喊爹爹。
裴景寒视线早在对上女儿憔悴的小脸时就模糊了。
不愿让除了女儿之外的任何人瞧见,裴景寒迅速起身走到窗前,背对女儿站着,听素月欣喜若狂地问太医各种问题。
三日后,昭昭身上的臃肿彻底消了,人还有些蔫巴巴的,但总算恢复了正常进食。
素月片刻都不肯离开女儿,连裴景寒要抱女儿,她都不情愿。
裴景寒对素月有愧,再喜欢女儿,也会挑素月现出疲态时才会接过女儿抱抱,要么就站在素月身后朝昭昭挤眉弄眼,希望女儿喜欢自己主动往爹爹跟前凑。宝贝女儿康复了,夫妻俩谁都没有主动提及侯府里的事情,裴景寒是不愿承认自己的没用,素月则表现地好像眼里心里只剩下了女儿。
他们不提,月底的时候,侯府派人来催了。
彼时一家三口正在树荫底下纳凉,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来传话,裴景寒素月都听到了。
嬷嬷走后,裴景寒看看推着小木车晃晃悠悠往另一棵树下走的女儿,随意般地问素月:“等下午天凉快点了,咱们再动身?”
素月一直都是聪明人,裴景寒希望素月再聪明一次,别朝他追究真凶的事情。
素月正望着女儿,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僵固了。
但她很平静,平静地走到裴景寒身前,平静地跪了下去,垂眸道:“世子,我想求你放我与女儿出府,我们娘俩在外面过,您何时想来都行,您永远都是昭昭的父亲,可我不想再将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交给一个想害她性命的嫡母。您骂我不守本分污蔑主母也好,骂我痴心妄想也好,但我宁可搬出侯府,宁可昭昭无名无分,也不想她再受一次这样的苦。”
她抬起头,平静脸庞上不知何时多了两行清泪,“世子,看在昭昭喊你爹爹的份上……”
说到这里,哽咽地再难言语。
裴景寒沉默地看着面前侧头拭泪的女人,突然想到了凝香。
凝香离开他,是不想当他的妾,素月想要离开,是不敢再当他的姨娘,不敢拿女儿冒险。
“爹爹……”
还沉浸在思绪里,女儿推着学步用的小木车转了回来,咧着小嘴儿朝他笑,天真无忧,已经忘了前段时间受的苦。
随着女儿越走越近,眼里的欢喜越来越盛,裴景寒的目光也渐渐坚定起来。
他从来都不想宠妾灭妻,但沈悠悠已经不再是他心里的妻子。
为了裴家的大局,他无法违背长辈们的意思,可父亲老太太都觉得沈悠悠比昭昭重要,他又何必委屈自己的女儿去讨好那些并不喜欢她的人?
他是侯府世子,为侯府着想是他的责任。
但他也是昭昭的爹爹,他理该给女儿她最需要的。
现在的女儿,需要的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家,等他可以完全做侯府的主了,自然可以给女儿一个侯府长女该有的尊贵。
“去留仙镇,如何?”裴景寒扶起素月,笑着道,“在那里你是女主人,想请谁来做客都行。”
素月闻言,情不自禁地看向女儿。
昭昭推着木车又转了个弯,一个木车就让她玩得特别高兴了,若是再多个好姐妹?
脑海里浮现果儿与昭昭一起玩的情形,素月破涕为笑,真心实意地感激裴景寒道:“世子,有您这句话,我不怨您了。”
她清楚裴景寒不惩罚沈悠悠背后的所有苦衷,怨他是因为女儿受了太多的苦,怨他没能当个好父亲,但裴景寒肯为了女儿触怒老太太等人,素月便相信他对女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