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上国
寿兴伏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还在她很小的时候,便不停地听着父王提起这位大宋天子,父王对他是满口赞誉,直说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英雄更荣耀的人了。从那个时候起,寿兴就隐隐觉得,父王有个计划。
当父王提出要将她献与大宋天子时,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抵触,毕竟这是一个比任何人都高贵的男子,成为他的女人,只怕是这个国家数以万计的女子的梦想。她也曾经在重大节庆时远远望见过赵与莒,他并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也不是赳赳武夫,而是一个儒雅、成熟并且温和的男子,与她十五岁的年纪相比,他也不算大。
“王卿,朕宫中洒扫庭除的可都是些粗使丫唤,寿兴这般娇媚,却是做不来的。”赵与莒在短短的沉默之后,笑着说道:“王卿一片忠心,朕心领了,寿兴若是喜欢,到宫中与朕的爱妃们说说话儿打打羽鞠,朕也欢迎,至于入宫之事,今后就不要再提了。”
王皞面色立刻垮了下来,他惯会察言观色,赵与莒最后那句“不要再提”四字中,隐隐带着冷冰冰的味道,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个马屁并未拍好。
赵与莒的游兴已经散了,示意寿兴退下后,他命王皞坐下:“如今蒙元已灭,朕要收回汉江以北我中华国土,王卿可有意见?”
“那……那原本便是天朝故地,臣如何有意见?” 王皞方才犯了错,此时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颤声答道。
“卿深明大义,朕甚是欢喜,崔氏若是胆敢阻挠此事,朕还要烦劳卿前去弹压,朕会令屯扎在东北的近卫军护送你渡江,卿看如何?”
“臣必当尽心尽力,为吾皇前驱!”听得赵与莒隐隐有放他回高丽,并且扶持他起来的意思,王皞大喜,方才的惊慌顿时不见了。不过他又隐隐有些遗憾,赵与莒的许诺是有前提,那便是崔氏胆敢阻挠大宋收回故地,以王皞对崔氏的了解,他们多半不敢如此妄动。
毕竟大宋要拿走的只是北半个半岛,而不是整个高丽。
炎黄七年七月初五,天子诏告天下,蒙元已灭。原先蒙元控制的地盘,燕云地区如同汴梁一般单独设府,营建作为直辖市的燕京城,由原徐州总管赵子曰升任燕京知府。又在东北建四行省,分别是辽宁、会宁、黑水与大宁行省,其中辽宁、会宁人口众多,主要产业为农业,黑水偏远苦寒之地,又多密林,北地各族散居于其间,汉人并不多,而大宁行省则包括科尔沁草原往北的广阔之地,多为草原诸部所据。
在这份诏告中,赵与莒对于新夺得的四省一市之地有明确的发展规划,辽宁会宁经过李全李锐的经营,已经颇有基础,农业较为发达,还有一定的采矿业,这两行省将以辽阳、会宁为中心,兴建数个工矿城市。黑水汉人不多,故此在燕云投降的二十万蒙元汉军,将被发配于此,转为黑水建屯兵,充实边防,屯田开道,同时招募那些深山中的各族出山,学汉话,习汉字,过耕种的生活,部族头领实行改土归流,全迁至燕京圈养起来。大宁行省将建一两座中心城市,保持草原诸族放牧生活方式,只不过由游牧转为定居放牧,为大宋的纺织机提供足够的羊毛,为大宋的百姓提供牛羊肉食和乳制品。
至于新的直辖市燕京,将以纺织、粮食加工和民用化工为主,发展自身产业。
在诏书之中,明确说了,这些不是朝夕可成的事情,赵与莒以为,三年方有雏形,五有略有小成,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至于蒙人的处置,就象赵与莒对唆鲁禾帖尼说的那样,愿意接受归化的,将留在科尔沁草原上放牧,按家族而不是部族分得固定的牧场,不能说汉话的全部驱赶上船,运至北海岛放牧。李锐前期进行的工作这时便显出成效来,蒙人青壮大半“阵亡”,剩余的顽固份子又被赶到了北海岛,留下的多是幼弱女子,他们只能依靠大宋龙骑兵的庇护才能过活。
龙骑兵中原是牧奴的成员,这次便好生过了把翻身牧奴把歌唱的瘾。
至于高丽半岛——在大宋官方正式的文件中,它被称为乐浪半岛,在其北部,大宋建立了乐浪行省。比起其余行省的建立,这个行省就有些低调,让高丽王失望的是,高丽崔氏不仅对此没有任何反对,甚至还专门派使者到了大宋来朝贺,并表示愿意为大宋在乐浪行省的道路修建提供劳力。
这是高丽崔氏还能继续把持政权的一大财源,这几年来,大宋各地基础建设如火如荼,劳动力短缺的问题日益显现,特别缺少能吃苦的劳力。官方督建的工地矿山还好些,那些私人开办的矿山,待遇与条件都远远比不上官方督办的,唯一的办法便是挥舞着花花绿绿的纸钞去周边诸国雇用。高丽与倭国,如今至少有三十万劳工在大宋各地开矿山修道路,他们的薪水只有大宋本地劳半的三分之二,甚至只是一半,饶是如此,也比他们在高丽与倭国时收入要高出数倍之多。这种情形下,倭国和高丽有权有势者,必会有意组织人手来大宋务工,他们从每个工人身上再抽取一部分收入。
最初来的只是男子,炎黄六年之后,有些新兴的富商之家,再度兴起蓄养高丽或倭国使女姬妾之风,短短一年时间里,经过合法的手续被卖到大宋的高丽倭国女子,便不下万人之多。
无数高丽倭国女子,将能到大宋来服侍主人视为摆脱自己不幸处境的最佳选择,她们通过各种手段爬上驶往大宋的船只,很多人在大宋开办的华夏学堂中学得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这让她们还能获得工作,若未学过汉语的,那便只能为大宋的青楼增添一些所谓异国风情了。
金善喜便是这样一个高丽女子,炎黄七年七月十八日,为了摆脱父亲将她嫁与七十老翁的命运,她几乎是用自己的全部家当买了张前往大宋华亭府的船票,七月二十一日抵达华亭府。当她离开舷板踏上坚实的土地时,她只觉得眼前发晕。
在高丽,她从未见过这么繁忙的码头,无数船舶——用帆的用桨的用蒸汽的都聚集在此,她在高丽的汉学馆中学了段时间的汉语,不过当听得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汉语声音,她惆怅地发觉,自己似乎无法与这里的宋人沟通。
口袋里还藏着两贯宋人的纸钞,不过金善喜不敢用,她四处寻找,看看能不能找着一个可以问话的人,但华亭码头上的任何人都是来去匆匆的模样,谁也不在她面前停留片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