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迟疑了,但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尼雅的脸,于是高抬起的步伐再次落下,他的步子虽缓慢,却的确是在一步步向上走着。
只是等到了他站到了主卧的房门前,听着里面传来的一声声压抑的呻,吟,他往日里熟悉的声音如今带着沙哑,低吼着,冲击着,仿佛诉说了房间中的激烈。
他不敢置信。
于是所有的疑点都有了解释。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尼雅会那样的渴望倾诉——因为她和这三个人是不一样的。
孩子的直觉永远是最敏锐的。
她能够感受到别人对她的好恶感觉——而当时他所以为的慈爱的目光,其实不是长辈对着自己宠爱的孩子的那种骄纵,而是男人看着心爱的女孩渐渐长大,是占有欲,混杂着情人间的暧昧性,欲。
希德转身就想离开,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想了很多,关于尼雅,关于这家人,还有他自己对于未来的展想——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带着尼雅直接离开这座城市——他本以为尼雅得到了他所得不到的,却没有想到女孩拥有的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的多。
只是没等他多想,那房门突然被风吹开了,雨夜中没关紧的门窗夹带着寒风,将他灰色的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窗户!
希德回头看过去,那敞开着房门的,正是尼雅的房间,而平日里贪婪的吞,吐着阳光的落地窗如今大开着,大风毫不留情地席卷着,撞击着,然后在他侧身让开的那一瞬间,撞开了本就没有锁上的房门。
房门撞在墙壁上的动静惊醒了三个沉浸在情,欲中的人,三人中的父亲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目光沉了几分,然后落出恶意与坚定,而这时候希德就知道,这件事没办法善了了。
十分钟后,他下了楼。
他身上的灰色已沾染了鲜红,目光有些麻木,他杀了尼雅的父母与哥哥,而尼雅还在等着他回去。
她在等着她的父母来接她回家。
回家。
多可笑的词。
可她的父母已经不可能去接她了。
希德有些颓然地倒在了沙发上,他还没想出来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后续,但他的脑海中已经自发想好了毁尸灭迹的一百种方法。
每一种,他都不想要伤害到那个孩子。
他已经将他对于父母的幻想统统寄托在了这个孩子身上,而他不想连最后的谎言都维持不住。
然而他的安静还没有维持几秒,屋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警笛,拿着喇叭的警察叫着屋内的凶手交出人质,希德凑到窗边扒开窗帘,透过那丝丝缝隙中,他看到了楼下六岁不到的女孩哭的惨兮兮的样子。
是她报的警。
他终于明白那股不安来自哪里了。
往日里的时候,那家人通知尼雅回去很少会选择打他的座机,大多数时候都打到了他的手机上——而尼雅却一直守在了那部电话面前!
这个孩子想要借他的手杀了自己的亲人么?
为什么?
虽然这样的猜测最为可靠,但希德还是不敢相信。
那只是一个孩子!
她才多大!
一直到警察的手铐铐到了他的手上,他的心中依然积蓄了茫然。
似乎是读懂了他的疑问,在警察要将他送上警车的时候,尼雅突然蹬蹬蹬地跑过来,她扯了扯希德的衣角,语气纯然天真。
“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你不是个好人么?”
身旁知晓内情的警察朝女孩投去同情的目光,希德却一言不发,他看了尼雅一眼,转身便想跟着警察上车了。
他的毫无反应似乎取悦的年幼的女孩,她勾勒出一抹带泪的笑容,风中落下尼雅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真是温柔呢。”
可惜不是所有的温柔,都能够得到好的回报。
“希德里克,我曾经教过你的,最重要的一点,你还记得是什么么?”
“不要随意信任别人。”
“而你没有做到。”
十日后,尼雅暴毙。
牢狱中的希德不知所踪。
他被催眠着失去了所有遇见乔汐以后的记忆,现在的他,依然如当年那般天真莽撞,争议心爆棚。
他被送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了足够生活一辈子的钱。
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温柔都值得回报,可是少年希德里克的温柔,值得最好的回报。
因为这世上再不会有这样明明怯懦到不敢面对,却永远不把一丝一毫的负面带给心上人的,拥有着这样愚蠢的温柔的人了。
某天的黎明你无端地想起一个人,她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但是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或许在年老色衰,时光落尽尘埃,希德能破开催眠,然后想起他曾经是怎么卑微而悲哀地喜欢过这个女孩。
当然,只是可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