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臂力强弱,并非是判断武力高低的唯一标准,更是判断厮杀胜负的标准。
一看那牛横那魁梧的体型,魏驰立刻就想到了对付此人的办法——减少硬拼,以巧胜之!
于是乎,他不再与牛横拼力气,每每看到牛横挥剑砍他,他便跳闪躲避,旋即趁着牛横回力收招之际再做反击。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还是很有效的,不多会工夫,魏驰手中的剑就在牛横身上割了好几道。
牛横倒是没有受伤,因为他穿着两层甲胄,但他还是被身手敏捷的魏驰气地哇哇大叫,恨不得将面前这个像老鼠一样跳来跳去的家伙剁成肉泥。
但很可惜,魏驰作为杨定的家将,自幼习武,武艺自然过硬,哪能轻易就被牛横这种单靠武力、基本上没学过什么正统武艺的蛮汉击败?——虽然他一时半会也解决不掉身穿两层甲胄的牛横就是了。
然而,其余叶县官兵可不具备像魏驰那样的武艺,这些人原本就因为中了黑虎贼的埋伏而惊慌失措,再加上魏驰又被牛横拖住,无法及时指挥,以至于很快就被郭达、褚角几人率领的黑虎贼杀散。
在混战之际,就连静女都击倒了几名因为惊慌而朝赵虞这边冲来的的叶县官兵。
见此情形,那魏驰也不敢再继续与牛横缠斗,一边奋力招架住牛横,一边大声呼喊,指挥麾下的叶县官兵有秩序地撤退。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叶县官兵被黑虎贼追上,或及时丢下兵器投降,或被黑虎贼砍翻在地,最终只有寥寥三十几人跟着魏驰逃入深山。
“不痛快!忒不痛快!”
牛横不快地叫嚷着,试图带着追赶,却被赵虞、郭达等人喊住。
毕竟在赵虞、郭达等人看来,只要击退了魏驰等人即可,没必要穷追不舍,毕竟山寨里现今人手不足,不可轻易分散防守的力量,以免被那杨定得逞——此人今夜偷袭不成,明日白昼肯定还会尝试进攻。
于是,众人守兵回寨。
尽管觉得那魏驰不可能再去而复返,但为了谨慎起见,赵虞还是嘱咐郭达在山寨的西侧安排了二十几个人巡逻放哨,一旦发现有官兵的行踪便立刻禀告山寨。
然而事实证明,赵虞是过于谨慎了,遭到伏击的魏驰那队官兵,已失去了再次偷袭黑虎寨的能力。
与此同时,叶县县令杨定就站在黑虎山东南方向的平地上,仰望着黑虎贼的主寨,哪怕丁武、马盖、黄贲、邹布几人相继被黑虎贼击退,他也没有分散精力。
可惜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他也没发现山上的黑虎寨有任何骚乱的迹象,更别说起火的迹象。
杨定当即就意识到,魏驰失败了,他没能趁机攻入黑虎寨,诛杀黑虎贼的首领周虎。
冒着被人指责‘不顾同僚安危’的德望风险,而最终却没能除掉那周虎,饶是杨定亦感到十分失望。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受。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左右,天边渐渐出现了几丝光亮,从黑虎山败退的几县官兵,汇聚于黑虎山东南方向的平地上,原地歇整。
而黄贲、邹布、丁武、马盖以及高纯,则集中于杨定面前,阐述他们对这次夜袭黑虎山的看法。
期间,汝南县尉黄贲率先说道:“消息肯定走漏了,黑虎贼早有防备,我与邹布才带人上山,就遭到了黑虎贼强力的反击……若非事前得到消息,黑虎贼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派那么多人守在山头?”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用那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马盖。
还记得上回围剿黑虎贼时,陈门五虎之一的章靖曾指认马盖是黑虎贼的内应,当时黄贲对此将信将疑,虽然起初迫于章靖的身份同意软禁马盖,但最终他依旧认为马盖是无辜的。
但如今,黄贲越来越怀疑章靖是正确的。
一来,从一开始,马盖就坚决反对围剿黑虎贼,时不时地就为黑虎贼说话;二来,马盖手下的昆阳官兵,是五县官兵中唯二损失最少的,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而另外一个,便是鲁阳县尉丁武手下的官兵。
考虑到杨定刻意的安排,昆阳官兵在前、而鲁阳官兵在后,丁武的手下损失较小尚可以接受,但马盖的手下凭什么几乎没有收到损失?——要知道他这边,前前后后已损失了二百余官兵。
可见答案只有一个:马盖勾结黑虎贼!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马盖失笑般摇了摇头。
倘若他上回被章靖指认时还有些惊慌,那么这次,他算是已经习惯了,或者说,他已经有了相应的准备。
他故意说道:“黄贲,你这话太可笑了!倘若仅凭伤亡人数就说我勾结黑虎贼,那丁县尉又怎么说?难道他也是黑虎贼的内应么?”
『这家伙……』
丁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就在他准备反驳,或者假意反咬马盖一口时,黄贲替他做出了解释:“丁武是后队,你是前队,后队损失较小尚可解释,而你前队负责率先强攻,为何仅有这点伤亡?你如何解释?”
“可笑!”
马盖反驳道:“我手下的官兵伤亡少,那是因为我等与黑虎贼打过许多年交道,像我手下石原、陈贵、杨敢等几位捕头,个个都熟悉黑虎贼的战法。再者,我也不会为了他人想要功绩,就随随便便叫我手下去送死!”
杨定看了一眼马盖,平静问道:“马县尉口中的‘他人’,指的是杨某么?”
“谁知道呢。”
马盖哂笑一声。
事到如今,他也不在乎是否会得罪杨定,耸耸肩说道:“我还是那句话,黑虎贼虽于我昆阳县为祸,但比较他处的山贼,黑虎贼至少不滥杀无辜,不无招安的可能。……除非杨县令可以确保将黑虎贼一网打尽,否则,我并不想过度刺激黑虎贼,以免黑虎贼日后报复到我昆阳身上。”
听到这话,黄贲勃然大怒,喝斥道:“马盖,你还配担任县尉么?”
马盖看了一眼黄贲,心中有些唏嘘,毕竟曾几何时,他与黄贲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
唏嘘之余,他正色对黄贲说道:“黄贲,我劝你冷静点,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我以为你能想到……贵县的刘仪、刘县令及其家眷尚在黑虎贼手中,似你这般被人教唆偷袭黑虎贼,万一激怒了黑虎贼,你要如何负责?”
“你……”黄贲又惊又怒,瞪着马盖骂道:“你要我怎么办?荀督邮明明与那周虎谈妥了条件,但那周虎背信弃义,就是不释放两位县令大人,你要我怎么办?继续等下去么?”
马盖摊摊手说道:“只要能确保两位县令安然无恙,再等几日又有何妨?黑虎贼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
黄贲与邹布对视一眼。
正因为黑虎贼迟迟不释放刘仪、王雍两位县令,他们二人昨晚才会支持杨定的建议,支持偷袭黑虎寨,但如今听马盖这么一说,他二人也意识到他俩的决定过于鲁莽,极有可能使两位县令陷入不利的局面。
沉默半晌,黄贲问马盖道:“马盖,你可曾向黑虎贼通风报信?”
马盖怎么可能承认,当即矢口否认。
待会议散了后,杨定喊住了丁武。
当时马盖看到了这一幕,但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待众人都离开后,杨定私底下问丁武道:“丁县尉,你认为可是马盖向黑虎贼通风报信?”
丁武故作犹豫地说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关注着马盖,并未见到他做出什么异常举动,昨夜偷袭黑虎贼,他确实有些消极怠战,但此事他自称是不希望出现太大的伤亡,倒也说得过去……总之,我并没有找到把柄,或许是他藏地深,或许……我也说不好。……我会继续盯着他的。”
“嗯。”
杨定微微点了点头,旋即看着丁武离去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可以肯定,马盖必然就是黑虎贼的内应,因为昨夜的偷袭失败实在是太蹊跷了——黑虎贼在正面有防备,击退了马盖、丁武、黄贲、邹布几人那还可以解释,但黑虎贼却连偷袭其背后的魏驰都击退,这就太诡异了,这明显就是有人给黑虎贼通风报信了。
『可马盖应该不知道‘佯攻’之事啊……』
越想越感觉不对劲,杨定唤来县尉高纯,问道:“高县尉,关于昨夜我等佯攻黑虎山正面,协助魏驰偷袭黑虎寨,你可对马盖透露过?或者对其他人透露?”
“没有啊。”高纯愕然地摇了摇头。
旋即,他好似想到什么,皱着眉头说道:“等等,我好像对丁武提及过……”
“丁武?”
杨定脸上露出几许惊愕的神色,旋即与高纯对视了一眼。
『是巧合么?还是说,连鲁阳县尉丁武居然也是黑虎贼的内应?!』
微吸一口气,杨定深深皱起了眉头。
倘若猜测无误,他所率五位县尉,居然有两个是黑虎贼的内应?
而尴尬的是,他让其中一个去监视另外一个……
『应该是巧合吧,鲁阳的县尉,应该不至于与昆阳的黑虎贼牵扯上什么关系……』
摇了摇头,杨定心中有种哭笑不得的绝望感。
倘若协助他围剿黑虎贼的五位县尉,果真有两人是黑虎贼的内应……
他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