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有一群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冲向了他,唬得石原一边下意识按住剑柄,一边大声补充喊道:“……有与叛军作战经历的军卒以及他县县卒优先。”
当即,围住他的人潮中就立刻有人喊道:“我!我!我是阳安县的县卒……”
话音刚落,亦有其他人争相喊话。
“我是灌阳县的县卒……”
“我是平舆县的……”
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有二十几名当做县卒的年轻人踊跃报名。
“好,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石原一边安抚激动的难民们,一边转到桌子后,开始征募兵卒,记录被征募者的姓名、籍贯、特长。
看到另一边的‘火爆’场景,黑虎众一方负责募兵的乐贵也按捺不住了,毕竟作为黑虎众的一员,他也着急好的都被县衙一方给挑完了,只给他们剩下一群歪瓜裂枣——这怎么行?
然而,不同于石原可以毫无顾虑地自报家门,他黑虎众如何介绍己方,这着实是个问题。
怎么说?
说他黑虎众其实是一伙即将从良的山贼?
这档次未免差得隔壁太远……
于是乐贵机灵一动,大声喊道:“来来来,这边人少,这边也可以排队,都一样都一样。”
“……”
瞥了一眼隔壁,石原强行将即将脱口而出的骂声给咽了回去。
都一样?谁他娘的跟你一样?
但很可惜,在‘一致抗击叛乱军’前提下,不允许两边相互拆台,因此石原也只能装作没听到。
或许有人会问,就乐贵这帮头戴黑巾,无论衣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怎么看都不像善类的黑虎贼,真能骗来人么?
事实上,还真的有。
这不,瞧见石原那一桌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时半会轮不到自己,有不少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就跑到了乐贵那边,急切地问道:“几位大人,你们也是募兵的么?”
“当然。”乐贵点点头。
“是与那边一起的么?”有人指着石原那边问道。
“是一起的。”乐贵信誓旦旦地说道。
唔,事实上他倒也没撒谎,毕竟在‘共同抗击叛乱军’这方面,他黑虎寨与县军确实是一起的,只不过收的人各归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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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当即就有几十名年轻男子上了当,万分欣喜地在乐贵那本‘募兵册’上记录了名字、籍贯等信息。
但正所谓纸包不住火,很快难民们就都知道了,原来那群头戴黑巾的募兵者,根本不是昆阳县衙的捕头或县卒,而是一伙名为黑虎贼的山贼。
得知此事,那几十名因误会而加入贼窝的年轻人大惊失色,面色发白地来到乐贵面前,怯怯说道:“这位……大王,方才是个误会,我……我想退出……”
“行啊!”
只见方才还满脸笑容的乐贵,忽然板起脸来,抽出利剑一剑斩在桌上,恶狠狠说道:“国有国法,寨有寨规,入了我黑虎寨,那就是我黑虎寨的人,想要退出?那就是叛徒!叛徒唯有一死!……念你等今日才加入,姑且从轻处理,留下一条胳膊,你们就可以走了。”
说着这话,他身后那群黑虎贼一个个手持利剑缓步走了上来。
“留、留下一条胳膊?”
被骗的那几十名年轻人吓得面如土色。
“怎么?你希望留下一条腿?”乐贵板着脸唬道。
那年轻男子吓地魂飞魄散,连声摇摇头说道:“不,不,那我不退出了。”
“这才对嘛。”
乐贵再次换上了笑容,搂着其中一名年轻人的脖子,安慰道:“你说你们是图啥?不就是图一口吃食嘛,加入我黑虎寨一样可以得到。……咱们还有酒呢,只要你表现好。你问问隔壁那帮混账,他们有酒么?”
“……”
大概是耳尖,正在负责募兵登记的石原扭头看了一眼隔壁的乐间。
然而乐贵却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石原,依旧搂着那名年轻人宽慰被骗的众人道:“至于我黑虎寨,没错,咱们这群人就是山贼。山贼怎么了?谁说山贼就不能保卫县城啊?啊?昆阳是咱们的地盘……”
远处的石原实在是忍不住了,怒声骂道:“莫要太过分了!谁说昆阳是你黑虎贼的地盘?!”
乐贵等人不甘示弱,反唇讥道:“谁说不是?你们这帮县卒还要听咱们首领的差遣哩!”
石原等县卒怒不可遏,与隔壁的黑虎众展开了对骂,好在此刻正在城楼上观察的陈陌、马盖、王庆等人看到情况不对,立刻出言喝止,这才恢复之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这一幕,看得附近的难民们面面相觑:这昆阳……什么情况?
不得不说,尽管难民们普遍都不明白一伙山贼为何能在城外‘募兵’,但鉴于善恶的认知,他们终归还是偏向县衙一方,这使得石原很快就招募到了五百余名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且他桌前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
反观乐贵那边,除了一开始哄骗加入的几十名年轻人此刻还一脸惶恐地蹲在一旁,就再没有别的什么收获,且他这边的桌子前,也是空无一人。
“老大,这样下去不行啊。”
有黑虎众眼红于隔壁,低声对乐贵说道:“他们都收了五百余人了,咱们才这么几个……”
“急什么?”
乐贵环抱双臂淡淡说道:“那帮混账最多收两千人,再多就管不过来了,大不了等他们收满了咱们再收……这才第二日,城外就有六七千难民了,再过几日更不得了,你还怕收不够?”
“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几名黑虎众叹了口气,百无聊赖地看着隔壁。
然而此时,隔壁石原那边却遇到了让他头疼的问题。
原来,有一名目测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抱着一名仅几岁大的女娃排入了队伍,排到了石原所在的桌前。
只见这位女子,虽面黄肌瘦,但隐隐有几分姿色,她满脸哀求地看着石原说道:“捕头老爷,您行行好……”
石原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道:“这位……小婶,今日我县衙只征募男丁……”
不等石原说完,那年轻女子人便哀求道:“捕头老爷,我爹我娘,还有我哥与我嫂子,在上蔡被贼人杀害了,嫂子在被害前将她女儿托付给我,我姑侄二人一路逃到此处,已经好几日没吃过东西了,捕头老爷,您能让我们进城吧,我能吃苦,只要能换一口吃的,我什么都能干……”
石原看了一眼女子怀中的女娃,只见她嘴唇发干、面色发黄,略显呆滞的双目怯生生地看着石原,让后者亦颇感不忍。
但在犹豫了一番后,他还是委婉拒绝道:“这位姑娘,我县衙正在考虑施粥,你们可以等一等……”
然而这名女子很聪明,她很清楚无恶不作的绿林贼就在身后,呆在城外并不安全,因此她继续哀求石原。
但很遗憾,石原不能放行,毕竟城外有那么多想要进城的人,他身为县衙人员,又岂能带头破了规矩?
就在那名女子露出绝望神色时,隔壁乐贵身旁忽然有一名黑虎贼出言调戏道:“那带着女娃的小妇人,倘若你答应给咱当婆娘的话,咱可以把咱的口粮分一半给你与那小娃,还能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说罢,他问身边的乐贵道:“老大,你看行吧?”
“哈哈哈。”乐贵哈哈大笑。
那女子惊愕地看向不远处那群嘻嘻哈哈的黑虎贼,虽然心中害臊,但还是鼓起勇气问道:“你、你们能让我姑侄二人进城么?”
听到这话,石原心中一惊,他生怕那群黑虎贼破了规矩引起大乱,立刻起身喝道:“乐贵,若非得到征召,任何人不得进城,你等莫要坏了规矩!”
抬手示意身边一群兄弟莫要与石原斗嘴,乐贵淡淡说道:“谁说带她们进城了?我带她们到山寨行不行?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还管得了我黑虎寨?!”
“……”石原顿时哑然。
的确,黑虎寨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以往是,如今也是。
就在他郁闷之际,那名女子小声问他道:“捕头老爷,这些人……”
仿佛看穿了女子的心思,石原微叹一口气,神色莫名地低声说道:“黑虎寨那边,倒也不失安全,你们在那里也能得到食物,但我想你也懂,你得对此……付出一点‘代价’。”
女子显然是听懂了,俏脸顿时一红。
只见在些许犹豫后,她咬了咬嘴唇,向石原鞠了一躬,旋即离开队伍,朝着隔壁乐贵等跑了过去。
当即,隔壁就响起了几十名黑虎贼激动的欢呼声。
远远看着不远处那群黑虎贼围着那名女子殷勤地套着近乎,石原的鼻子里狠狠喷出一股热气。
“……这群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