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不轻不重,足够让一个成年男子疼得死去活来,而斩千人仅仅是绷紧身体,几乎将嘴唇咬破,依旧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房间里的另一个少年,忍不住开口解救这位身受重伤还要惨遭无情摧残折磨的伤患,“师叔,他伤口裂了……”
渗出的血将绷带染成一朵朵盛开的妖艳红花……
斩千人转了头,看到房间的中央站着一个瘦削少年,如山间的云霭静悄悄地站在那里,一双眸子淡淡地望着自己,清澈如水沉淀着一轮弯弯月牙……
流澜叹气,跳下床,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脸色苍白至极的斩千人,“我只是想知道他名字而已,好歹我也是他救命恩人呀。”
“……”此时少年也无语了,他没听错的话,师叔好像从头到尾都没问过那人的名字是什么吧?
“默……言……”干裂的唇张开,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出。
流澜瞬间眉开眼笑,“还是你上道,小三,快来给这位大叔重新包扎下伤口。”
“……”默言沉默,自己很老了么,被两个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叫做大叔……
宫钰很老实地提了药箱过来给默言重新包扎伤口,而流澜则悠哉地坐桌边喝茶。
宫钰一手将默言扶起,一手去解染了血的绷带,动作很轻很小心。
默言体力不支地靠在少年肩上,他的苍白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在,他还从未和别人从此亲近过……眼神微闪,他默默注视着忙活着的少年,少年的手很细长,少年的身体很单薄,但能瞧得出他也是习武的,少年的侧脸……嗯,默言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少年的头发很黑很长,一侧头,如绸缎般的乌黑长发就倾斜到了肩侧,落在了自己的胸前,痒痒的,身体如电击般变得很麻……
少年利落地换好了绷带,将默言轻轻地躺回床上。
宫钰刚要转身走开,默言犹豫地张口问道,“这里……哪里?你们是……?”
少年扭过头,清澈的眸子瞧着他却不说话,反倒是喝着茶的流澜懒洋洋道,“这里是武当派,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流澜,他是我师侄宫钰。”
流澜招了招手,“小三啊,已经中午了,别伫那当木头人了,快回去吃饭吧。”
宫钰点了点头,往门外走,走到门口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身,指着床上的默言问流澜,“师叔,用给他准备什么食物么?”
流澜似乎才想起还有一个伤患也需要吃饭,惊讶地啊了一声,宫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师叔。
流澜想了想,随意回道,“随便准备些能饱肚子的清淡食物吧。”
宫钰嗯了声离开,在回去的路上默默想着,看来以后自己要多留意些,免得生生的一个大活人让师叔给“养”死了……
直到宫钰的身影消失,默言才收回视线,瞅了眼叫流澜的少年,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一脸明显的算计表情,眼睛闪闪发光,默言心里有些犯怵,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最好不要招惹,于是闭上眼运功疗伤,想尽早恢复体力,至少不用再处于如此任人折腾的被动局面。
武当他听说过,是个声望不错的正派,但他不觉得自己在这里呆着很安全,有这个流澜在,他真的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安全……真的是他救了自己?默言想到了那个不爱说话的少年,心中莫名慌乱,再也静不下心去运功了。
“你叫默言是吧?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当然,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如果没有我及时出现将你捡回师门用了上好的丹药来救你,你早就一命呜呼尸体被野狼野狗分食殆尽了。”流澜突然张口道。
默言睁开眼,看着他。
流澜笑眯眯地接着往下说道,“所以你要留在武当十年打工还债,啊……我想想,好像炼丹房还需要个每天清扫卫生的嗯嗯,以后炼丹房的清洁任务就拜托你了哟。”流澜最后下了结论,语气肯定,丝毫没有过问默言的意见。
留在这里……?
默言恍惚了,几乎遗忘多年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你要用这把我为你铸的剑,斩尽世间的强盗。
唉……如果当有个人,有地方,想让你停下脚步,那时你就可以自由了……
留下来……我想停下脚步了么?
眼前蓦地闪过那个叫宫钰的安静少年……
过了很久,默言道,“好。”
然后,在江湖上名噪一时的斩千人就这样隐姓埋名地留在了武当,斩千人死了,武当多了一名扫地大叔。
养好伤的默言把大剑给了宫钰,将毕生所学的武功也传给了他。
那一年,默言二十九,宫钰十九,流澜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