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地方话,一手拽着暗延的手臂,一手撑着拐杖,身子缓缓地坐在石凳上,再将拐杖往旁边一放,两只如枯槁般的手一起一落地捶起大腿来。
“唉,小伙子啊,那些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个个长得跟花似的,你怎么……你这孩子怎么就偏偏喜欢男子了唉!”老婆婆瞪了眼暗延,叹气道。口气中没有鄙夷,倒是很像长辈在训斥家中犯了过错的晚辈。
暗延身子颀长如白杨般挺直地站着,微微低着头瞧着老婆婆,黑眸淡然清澈,“因为是他。”
不因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因为是他,所以只喜欢他。
“姑娘是水做的,抱起来顺服!一个硬邦邦的男人能比得过姑娘?”老婆婆正说着,突然停住,一双眯眯的小眼上下打量着暗延,“小伙子你告诉婆婆,你抱过姑娘么?”
一个乡村老太婆竟能说出如此直接的话,该说这老婆婆是与众不同,还是该说这思想甚是开放呢?
暗延摇了下头,表示从未和其他女子有过肢体接触,“他很好。”
“男人都有很多臭毛病的,吃喝嫖赌,不高兴时就马姐打人啦,我看你这孩子这么闷,你肯定要吃亏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
“我宠他就好,一辈子。”
老婆婆呵地笑了一声,摇头叹道,“一辈子可是长得很哟,你能一直喜欢他一辈子,他呢?万一以后他发现他更喜欢女人多一些咋办?”
暗延抿紧唇,冷硬地瞪着老婆婆。
老婆婆摆了摆手,“你回答不上来是不?所以说啊,还是女人好,一旦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她就会死心塌地地跟了他,如果你不想等老了成了一个孤苦伶仃没有要没有理的糟老头子,就赶紧寻个婆娘过踏实心安日子吧。”
“不。”暗延断然拒绝道。黑眸了闪过一丝厌恶,他讨厌这种感觉,他和澜的感情被他人否定,遭人妄图拆散破坏,他开始厌恶眼前的这位一脸慈祥又严厉说教的老婆婆,更厌恶这个受教条束缚的世界。
暗延冷着脸色转身离开,即使老婆婆在身后一直叫他,暗延也充耳不闻地一直往前走,他现在只想赶回到澜的身边,将澜紧紧拥抱在怀里。
即使任何人都不看好他们的感情,他都不在乎,只要澜在他的身边,让他放弃任何东西都可以,因为澜就是他的世界。
即使……澜最后会离他而去,他也会默默守护着他,一直孤老,一直到死去……
暗延很快地回到了他们寄宿的茅屋前,他推开门,快步迈进茅屋里,“澜!”
空荡荡的茅屋中却空无一人,没有人回答他的呼唤。暗延摸上床铺,冰凉的温度告诉他床上的人早已离开多时,可是……他会到哪里去?
床铺整齐,屋中摆设也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澜是自己走出去的,可是他会去哪里?难道是醒来发现他没有在便出去寻他了?
暗延心急如焚,转身飞奔出茅屋,拴在茅屋旁大树下的小猪仰着脖子哼气,暴躁地踱着蹄子。
暗延停下脚步,“他去哪里了?”
小猪眨了眨湿润的马.眼睛,乖顺地低伏下脑袋蹭了蹭暗延的手背,然后仰起头冲树丛深处一阵嘶鸣。
暗延疑惑地盯向树丛,恰巧此时树丛深处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暗延缓缓移动着脚步,不动声色地向树丛移近着,树丛深处的枝叶轻颤着,窸窣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昏暗不清的树丛深处中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一步步逼近着……
似乎察觉到什么,暗延直起了身子,全身放松了警惕,但眼睛还是直直地盯着树丛。
突然———
“哗啦!”一道黑影从树丛中窜出,纷乱的枝叶迷了人眼,暗延心一紧,下意识地环紧扑进怀里的人影。
“你去哪里了?”
流澜离开暗延的怀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去找你了啊,一醒来你就不见了,我可是很担心你哎!”
暗延抬手拭去流澜额头的细汗,“做什么了?”
流澜脸色潮红,额头溢出一层密密细汗,几缕黑丝沾在了颊侧,他的呼吸虽然可以放轻了,但暗延依然能听的出他的呼吸太过粗重急促,好像……刚才去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一般。
流澜啊了一声,拍了下脑门,“我刚才发现一只肥兔子,本来想捉来烤了吃了,结果追了好久却还是追丢了。”
流澜说得甚是可惜,暗延握住他的手,“以后别乱跑,你想吃我去捉。”
流澜笑眯眯点点头,挽住暗延的手臂,“我今天不想吃了,今天天气不错,咱们还是去收拾收拾行李早点上路吧!”然后催促地拽着暗延进了屋,暗延只来得回头看了眼树丛,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