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劳官老老实实地摇了下头,颇有点心虚地说:“臣没有问过。”
应承安有点意外,但没有说什么,只将盏里剩余的一点茶水倒在桌上,探指蘸了一些,潦草地划了两笔,自己算了个大致时间,皱了下眉,又问道:“广宁侯府那边呢?”
师娴收到应承安的家书后也回了他一封,然而并没能从应承婉口中问出徐荆是如何与她相识,只好在家书中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串,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两人婚事的担忧——
这信先被送到宿抚手中,叫新君感受了一下什么是催婚,然后才被送到扶风城,伯劳官拿着书信与字验相比较,解出了密文:“府中监视无懈怠,偶能得机与伯劳官相谈,不过一二句。事已尽知,且待何为?”
“最快也要一旬,”邵光誉回答,“即使借由宫中通往广济寺的密道和一部分排水渠,大概也还有半里路程,这几日京中颇有些人心惶惶的味道,戒备甚严,挖出的泥土不好处置,占用了不少时间。”
应承安微微点头,手掌一抹擦去桌上的痕迹,沉吟道:“足够我回京一趟……”
他忖度了片刻,对邵光誉说:“把那个雁探叫回来。”
雁探被邵光誉用短匕威胁了一番,颇有些战战兢兢,再进门目不斜视,一副备受欺凌的模样。
应承安径直问:“祭祀之所在何处?”
“还在城南赤丘,”雁探不假思索道,“陛下令人修缮社稷坛,使之如故。”
应承安若有所思地看了被他放在桌上的信笺一眼,又问道:“另建了社稷坛?”
宿抚的社稷坛在城内,因为建在平南坊中,也叫做平南坛,规制与旧朝社稷坛相类,只将红色装饰换做玄色,以示区别。
雁探不疑有他,如实地回答了,又补充说:“俱在九月初十。”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宿抚在戎事上所向披靡,令敌手胆战心惊,不得不耗尽心思地从旁削弱,只差祭祀一事,倘若安排得好了,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震慑心怀不轨之人,收拢民心。
因此宿抚用在祭社稷上的人手和精力绝不会少,祭坛又一在城外一在城内,互不相干,就让应承安有机可趁。
他心不在焉地敲着扶手,慢吞吞地想:还真得叫应承黎出面。
事先安排好接应之人,祭祀后直接从赤丘离京,一路向南,直到钧杨城。
应承安收敛心思,知道这回自己必须回京一趟说服宿抚,便吩咐雁探道:“你去驻所问一下那几个工部郎中,如今扶风城在籍的人口与土地各为多少,实际当为多少,若要一一厘清,有需要多久。”
雁探面露茫然之色。
然而应承安的心思已经不在他身上,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又摆了下手叫邵光誉送客。
邵光誉轻车熟路地拎起雁探丢到门外,自己也跟着走了出来,回手关上门,留应承安一个人在屋中思索,见雁探依然一脸不明所以,好心地解释道:“扶风城中世家自顾不暇,正是推行‘摊丁入亩’之时,不可耽误时机。”
能被选入兴都宫轮值的雁探多少都懂些政事,他恍然大悟,道了声告辞,起身往雁探驻所而去。
他的同袍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被哄骗走,才上前一步,对邵光誉道:“那几位郎中年迈,恐怕指望不上。”
“只是问一问,”邵光誉不动声色地向他点了一下头,“失陪。”
他在屋外烧了壶热水,准备回去给应承安泡茶。
应承安与吴沛得了共识,吴沛在构陷印玉壶的书信送到雁探手中后就开始暗中抛售家财,将田地、宅院与珍宝换成易于携带的银票,使人将家中几匹好马喂得膘肥体壮,万事俱备,只待应承安脱身就可与他离开扶风城。
应承安一个人在屋中想了一会儿怎样说服宿抚让应承黎主持祭社稷,有了一点思路,又忍不住想:可惜祭社稷不容女子参与,不然就可以一起走了。
他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拎着水壶进门的邵光誉,收起无谓的胡思乱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诸略从渝津送的信何时到?”
“差不多明日,”邵光誉说,“陛下不必担忧,臣返京前也有所准备,即使诸侍郎那边出了变故,也不妨碍陛下北行。”